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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林誤食蛇跌鱉 (胡宗憲故事之一) 作者: 文章來源: 點擊數: 9686 更新時間:2017/3/6 14:22:17
梅林誤食蛇跌鱉 (胡宗憲故事之一) 胡 宗 憲(1512—1565), 字 汝 貞, 又字 梅 林, 績 溪 縣 龍 川 村 人, 明 朝 名 將。嘉 靖 十 七 年(1538) 進 士。 初 任 知 縣,三十三年出任浙江巡按御史。當時倭寇大肆攻掠沿海州縣,三十四年宗憲旋提為總督,總制 7 省軍務抗倭滅寇,召徐渭、沈明臣、茅坤為幕僚;以俞大猷、戚繼光、盧鏜為大將。制定“攻謀為上,角力為下”和“剿撫兼施,分化瓦解”策略,轉 戰 江 浙, 每 役 躬 擐 甲 胄, 指 授 方 略。三十六年斬徐海,俘陳東,降汪直,斷倭寇之內應。又數年,弭平倭患。三十九年,加太子太保、兵部尚書。后被陸鳳儀、汪汝正等陷害,兩次入獄。在獄中憤然上書數千言,世宗憐之,久未定其罪。嘉靖四十四年(1565),胡宗憲發出“寶劍埋冤獄,忠魂繞白云”的慨嘆,瘐死獄中。隆慶六年(1572)宗憲案得以昭雪,并錄平倭功勛。萬歷十七年(1589)宗憲孫胡燈奏準,御賜葬故里之天馬山。謚號襄懋。
梅林誤食蛇跌鱉:話說胡梅林的父親樂山,少年時來到府城洪泰堂藥店學做生意,三年學徒期滿,深得老板方洪泰的歡喜,將獨生女兒許配給他。第二年生下胡梅林,過了幾年,又生下女兒梅芳。就在梅芳三歲那年,雪梅感染風寒,一病不起。有人說兄妹二人名字中的梅字沖犯母諱,便一改宗憲,一改宗芳。然而雪梅沉疴不起,藥石無效,剛過中秋節,就命赴黃泉。 樂山原本不再續弦。可他父親不答應,認為兩家人只有一男一女,子嗣太單薄,便在績溪老家為樂山續娶了葉氏。盡管葉氏也想像雪梅那樣侍奉方洪泰倆老,方洪泰倆老也力求視葉氏為女兒。但是,終究不是親生的,總感到中間有一層無形的隔膜,時間一久,難免就產生了齟齬和沖突。樂山清楚自己既消除不了岳父母與后妻之間的矛盾,也代替不了雪梅那樣承歡岳父母膝下,思量再三,向岳父母提出,返績溪歸宗,把女兒留下給岳父母撫養,以續洪泰一脈香火,同時,也可以解除倆老晚年寂寞。洪泰也認為唯有如此而已。樂山帶葉氏和梅林帶回到大坑口。不久,又去了杭州做生意。 胡梅林在家隨葉氏過日子。起初,葉氏對梅林倒是視同己出,精心撫育。不久,葉氏生了一子,取名梅松。葉氏自從生了梅松以后,表面上對兩個兒子一樣慈愛,而心底里總偏愛梅松。尤其是公婆相繼去世后,疼愛更是日甚一日地偏向親生兒子。一日三餐,吃的是咸蘿卜菜嗄苞蘿糊,終年見不到一星半點油腥。一天早飯,梅松不肯吃,葉氏就指著他的額頭罵道:“不吃!不吃!就餓死你個討債鬼!祖上沒傳代下來一塊田一文山,你那個死老子也不知補貼給出那個相好了,一年到頭也不寄一文錢來家,把你們兩個討債鬼丟給我一個老嫗家,死人不管。我幫人家縫縫補補納鞋底,換得幾升苞蘿粉,討得幾棵蘿卜菜,我們娘兒三個才沒有餓死。你不吃,就給哥哥吃!”說著將梅松碗里的苞蘿糊倒進了梅林碗里。對梅林說,“你吃得飽點,趁著天空好,多砍些柴來好冬。”梅林吃過飯,捎上斫柴刀,邀上伙伴,上了山。葉氏才端出兒子特別喜歡吃的紅燒豬肉和面拖魚。對梅松說:“娘的心肝寶貝,慢慢吃,再不會有人跟你搶了。吃過了,就不要跟你哥哥講。講了,下回就沒你的份了。聽見沒有?”梅松不解地看著母親,見母親板著面孔,膽怯地點了點頭。狼吞虎咽地將一碗紅燒肉吃得精光。那面拖魚是吃不下了。葉氏疼愛地說:“又沒人跟你搶。這碗魚留著明天給你吃。”說著將魚放進碗櫥里,又上了鎖。再又一次叮嚀道:“不要跟你哥哥講!講了就沒得你吃了。”上午,葉氏到屋后竹園里挖筍。剛一腳踏進竹園,見二棵大竹之間纏繞著酒杯粗的一條鐵殼烏蛇,心中很害怕,正準備悄悄離開,突然一聲炸雷,那條蛇“啪”的一聲,摔在地上,卻變成了一只大鱉。這在當地有一個名稱,叫做“蛇跌鱉”,是一種劇毒的鱉。不僅不能食用,而且誰見了都會倒霉。而葉氏卻是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。她用鋤頭把那只鱉勾進竹籃中,回家燒熟了。中午,胡梅林砍了一擔棒子柴回來,葉氏笑瞇瞇地將滿滿一罐清燉鱉端到梅林面前,說道:“梅林,累了吧。今天,真好運氣,我到河里洗衣裳,捉了一只大鱉。清燉了吃,補身體。快趁熱吃了。”這時,梅松正好從外面玩回來。人還沒進門,就嚷嚷道:“姆,我餓了!我要吃面拖魚!”葉氏正要出去阻攔著不讓梅松進屋來,梅林則已招呼道:“梅松,姆捉了一只好大好大的一只鱉,快來吃!”葉氏急忙阻止道:“不……不!梅林,一只鱉,只能一個人吃。兩個人吃,就不補了。”梅松卻已進來,也不與哥哥講客氣,也不論哪塊鱉肉最好吃,伸手抓了老大一塊鱉肉就往嘴里塞。葉氏急了,忙一巴掌抽過去,將那鱉肉打落在地。梅林梅松正要去撿拾,卻不料那只一直候在旁邊的黑狗,以為是主人施舍給它的,一口將那鱉肉刁了,跑出門慢慢享受去了。這里,梅林一迭聲地說:“可惜了!可惜了!……可惜了一個大鱉頭!”梅松則一屁股坐在地下,號啕大哭,耍起無賴來。葉氏聽人說蛇最毒在頭,蛇跌鱉的頭自然也是最毒的。剛才,若不是自己手快一步,差一點害了親生兒子命。現在,梅松的命是保住了,可最毒的鱉頭讓黑狗叼走了,非但一下子毒不死梅林,而且萬一那黑狗吃下鱉頭被毒死了,自己的計謀就要被識破。以后要想算計梅林就難了。想到這里,真是又驚又怕,火不打一處來,“啪!啪!”又給了梅松兩個巴掌,嘴里惡狠狠地罵道:“你個討債鬼,還要做無賴!你怎不去死!死了,老娘就省心了!”一邊罵著,一邊拖起梅松進了臥房,往床鋪上一丟,“哭!哭!讓你一個人哭過夠!”罵著,關上房門,鎖了。葉氏見梅林沒再吃鱉肉,氣呼呼地說:“你怎么不吃了?天下哪里去找我這樣的后娘!一只老大的鱉,自己舍不得吃不講,連親生的也不給他吃。好心好意給你一個人吃,也是滿企望你早早出力。”見梅林仍然遲疑不決,一拍桌子,罵道:“你也要把我氣死,是不?這鱉涼了就吃不得了,要吃煞人嘞!快吃,吃了,下午再砍一擔柴回來。”梅林本想跟后娘講講古人孔融分梨的故事,自己當哥哥的也應該將好肉分食給弟弟。聽后娘罵語的意思是要自己多砍柴回來,也就不再多嘴,一口氣吃完了鱉肉,喝光了鱉湯。葉氏這才轉怒為喜。心想最毒的鱉頭雖然讓狗吃了,但是這么一大缽鱉肉鱉湯也能毒死一個十來歲小孩了。讓梅林在山上毒性發作,等不得他的伙伴回來報信,就小命歸天了。死在山上,誰也懷疑不到自己身上。 梅林上得山后,感到自己一身長了許多力氣,斫起柴毫不費勁。原來碗口粗的青剛栗樹要用勁斫百十來刀,才斫得斷。而現在竟然只是順一刀,反一刀就斫斷了。心想后娘真好,不像別人家后娘偏心親生的。那么一大缽鱉肉全給我一個吃了。不給梅松一塊肉一匙湯,也就是怕分了我的力氣。心里這樣感激著后娘,手上的刀越斫越快,一刻兒工夫就斫好了一擔柴,而且比上午的那一擔多了二成。他挑起來試試擔,奇了!竟然分量只有上午那擔柴一半的分量。更有讓梅林和伙伴們驚奇的是,梅林這么一試擔,個子長高了,那撐擔的擔杵則顯得短了約莫一寸。梅林便將柴合并成一捆,重新又斫了一捆。挑起來再試,覺得仍然只有一半的分量。而且重新比著肩膀高低做的擔杵又短了一寸。梅林便又將柴重新合捆,再斫,再試,柴擔仍然輕了、擔杵仍然短了。又……又……一直試了十來次,日頭下山了,天已開始暗下來,該回家了。這時的胡梅林竟然長成了八尺大漢,虎背熊腰,幾位原來一般高的小伙伴,只在他腋窩下。一伸雙臂,便有千斤之力,兩捆柴如同兩座牛棚,那捆柴的則是用竹子擰成一股的竹繩,又砍了根二丈長的千年黃檀樹做柴擔。挑在肩上也還不覺得沉重。胡梅林索性將眾伙伴們的柴擔分別撂在自己的柴上,挑著一溜煙下了龍須山。 到了登源河邊,胡梅林知道那長長的木板官橋必定承受不住這重擔,同時,即使過了河,也挑不進三尺寬的村巷,不如就放在這河灘上,待明日分成小捆后再扛回家。眾伙伴們遠遠落在后面尚無影子,他也不等他們,顧自過河回家。
胡梅林才進自家的那條村巷,遠遠地就望見家門口吵吵嚷嚷地圍了許多人,又傳來自家那條狗的叫聲。胡梅林不知家里發生了什么事,三腳下二步趕緊向前,分開眾人,只見得:自家的大門緊閉著,后娘和弟弟焦急地躲在窗后。那只黑狗的頭竟然大了二三倍,蹲在門階上,對著圍觀的人群發出“唔……唔……”警告聲,村里的二三個屠戶,手持殺豬刀,躍躍欲試,誰也不敢向前,誰若踏進一步,黑狗就齜牙裂嘴地作出隨時隨地撲上來撕咬的架勢。梅林不用問別人,心里全明白了——這狗跟自己一樣,都是吃了鱉肉的緣故。不同的是,自己吃下除頭之外的整只鱉,整個身子長大了,并猛增了不知多少倍的力氣,偏只是頭沒有大多少。而黑狗僅僅吃了個鱉頭,因此也只是狗頭長得特別大。一定是后娘見了黑狗這種異常變化,以為狗要成精吃人,便請來殺豬匠趁著它尚未成精,盡早除了。梅林走向前去,喚了一聲:“黑虎!”眾人正要警告他不要冒失,防止被狗咬,那黑狗卻已一頭鉆進梅林的懷里,嗚嗚地叫著,似乎是在向他訴說心里的委屈。這時,人們才看清這莽撞的大漢就是那個原本又矮又瘦的胡梅林。面對胡梅林和黑狗這種相反的奇異變化,人們自然而然又陷入更深的迷霧。梅林把中飯吃鱉的事和自己的估猜,告訴了大家,眾人仍然猜不透其中的緣由。也就由此編出了各種各樣的故事來。
只有葉氏為自己偷雞不著蝕把米而懊悔不已。不過,自此以后,她倒是真不敢再起歪心思。這一年大旱,胡梅林家大多是山塢田,山灣里的小溪和水壙早就干涸了。胡梅林打造了兩只特大水桶,硬是從三里遠的登源河里挑水來澆田,保住了禾苗。胡梅林發達后,十分孝順后娘。以至于又演繹出胡梅林為母親私造金鑾殿的故事來。(曾載《中國龍川》,黃山書社 2009 年 10 月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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