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師曹喚斗

    曹喚斗，清乾隆、嘉慶年間績溪旺川人，自幼喜歡舞槍弄棒。一年，河南嵩山少林寺一位武僧云游到績溪，掛單在嶺北一個寺院里。曹喚斗約了張細奈和石喇叭兩個伙伴，前往拜師。少林武僧見三人品貌端正，忠厚勤快，誠心學武，也有一定基礎，就收他們為徒。曹喚斗悟性強、記性好、不怕苦、不怕累，進步很快，尤其是腿上功夫很過硬，幾百斤重的石墩，腳靠上后輕輕一撥，便移動一尺多遠。“南拳北腿”，少林師父的功夫正見長于腿，因此，曹喚斗尤得師父器重，將一身功夫毫無保留地全教給了他。師父回山時，送給他八個字：健身為本，持德低調。

    師父走后，一連數年，在皖南一帶府縣舉辦的武術比賽中，曹喚斗沒遇到過強手，都得冠軍，名噪一時。曹喚斗并不因此沾沾自喜。他牢記師父教導：山外有山，天外有天，強人自強中手。覺得自己要提高，不能局限在家鄉這一塊小天地。他拜別父母兄長，出外去訪師結友。

    一日，在江北一家酒店吃飯時，幾位身著對襟短衫、系腰束袖、扎腳燈籠褲、身高體壯的人，一陣風般走進店堂里來。還有一位婦女，高挑個兒，辮子盤在頭上，穿著與幾位男子一樣。他們見曹喚斗也是一副練武人的衣著，身邊還靠著一根棍棒，就走上前來與他招呼攀談。

    曹喚斗見對方個個虎背熊腰、濃眉大眼、氣宇軒昂，談武論道，出言不凡，又句句暗藏試探，意在與他比試。他則謹記師父的教導，無論對方如何試探，決不說出自己曾學過少林功夫，只是說自己是徽州府人，此番只是往北方去尋找斷失音訊多年的一位經商親戚。

    對方見曹喚斗一再推辭，就提出由那位女的與他比試。曹喚斗心想我練武多年，在江南未曾遇到過對手，難道過了長江，連跟女人比試一下也不敢嗎？自己裝丟臉事小，卻不能因此讓人小看了徽州人，就答應了。

    大家來到店后的一塊平地，雙方指定了位置，相互說了聲：“得罪了”，就拿開了架勢。曹喚斗手提棍棒一個舞花，弓步之勢。那女的使的是雙劍，也舞了個雙花后，左劍使出仙人指路，右劍則是蛟龍出海，直向曹喚斗胸前刺來。曹喚斗不慌不忙，以靜制動，就在劍鋒差五寸就刺到自身時，棍梢撥開了劍鋒，同時來了個伏地掃堂腿。女子右腳剛剛落地，就被輕輕地掃向一邊。沒等女子反應過來，曹喚斗已立在她身后，左手扶住了她即將仰倒的身軀，說道：“多謝承讓！”

    話音剛落，只見那年長的男子一個箭步跳至曹喚斗面前，說聲：“朋友，得罪了！”說時遲，那時快，左手一個劈面風向曹喚斗當面逼來，右手卻是來了個抓蛇出洞，來抓曹喚斗的左腳。曹喚斗眼疾心靈，見他行經出左手，便知這只是虛招，早防著他的右手，倏地縱身跳起，空中劈腿，然后一個大翻，在他身后落地。

   “好！”眾人齊聲喊道，師兄和師姐都沒占得便宜，其他幾位自然不好意思再出手。那幾位好漢邀曹喚斗回到店堂喝酒，并請他留下來一道練武。曹喚斗言明自己從不喝酒，吃過了飯，確實不能失信親戚所托，不敢耽擱，又邀道：“承蒙各位朋友看得起曹某，歡迎到寒舍做客。”眾人只好作罷，應承道：“那就不耽誤兄弟正事了，后會有期。”

          曹喚斗一路打聽，終于得知那親戚胡三已在山東青州經商發達。

    這一日，他敲開胡三家門，一位將七十多歲的老婦人聞聲出來。曹喚斗施禮說明了來意。老婦人將迎進客廳上座，奉上茶后，告訴他，真不巧，胡三卻已帶著新婚娘子回了績溪老家省親。

    原來，那親戚幾年來走南闖北做販運，一直不順溜，不是虧了，就是販運路上被強盜所搶。直到前年，胡三流落到青州，被一位糟坊老板收留。糟坊老板年已六十多歲，老伴近五十歲才生了個女兒，卻難產去世，為了女兒也沒再續弦。只是覺得自己日子已不多，沒能相中一個能承繼家業的女婿。見胡三忠厚勤快，聰明好學，還因為胡三到過許多地方，熟悉各地名酒清色，幫自己改良了配方和釀酒工序，糟坊一下子發達了起來。老板因此認定胡三確實是能將女兒和家業托付的人。胡三奔波數年，仍然兩手空空，不名一文，哪有不樂意的。

    就在上個月，老板臨終前，胡三與其女成了婚。喜事和喪事皆滿月后，胡三便將糟坊的住家委托秋英舅舅舅姆照料，帶著新娘回老家看望闊別數年的父母。老婦人便是秋英的舅姆。

曹喚斗不經意間瞟見廳前右邊的馱梁柱柱磉有點偏了，上前去伸腳一抵，抵正了，可仍然有點斜，是因為柱磉外向地面下下陷了一指。秋英的舅姆說道：“真不好意思，老身竟沒注意到。客官好細心。”說著到院里撿來一塊扁扁的鵝卵石放在地面低陷處，腳尖輕輕一抵，那鵝卵石便進了柱磉下，抬平柱磉。又說道，“這屋年間已久，地面有些下陷了，待胡三回來，要重新整理過。”曹喚斗萬萬想不到，年過半百的老婦人竟然還有如此好的眼力和腳勁。可見人們傳說山東人沒有不會幾下功夫的，一點不假。自己已到而立之年，還只是懂得點皮毛，時不我待，還得去到師父處，繼續深造才好，便辭別老人，直奔少林寺。

    曹喚斗來到少林寺，有幸的是師父尚未外出云游。曹喚斗向師父說了分別后的經歷，尤其詳細敘述了路上這兩次遭遇和自己的心得。

    師父稟過方丈，讓他在寺內學武三年。有話則長，無話則短，在這三年中，曹喚斗起早貪黑，勤學苦練。師父不僅將自己的全部本領傳授給了他，還請其他武僧教會了他十八般兵器，讓他回到家鄉傳授、發揚少林精神。

    曹喚斗回到家鄉一方面以德授徒，一方面鉆研醫學，采集中草藥，為人治療跌打損傷。窮苦人家終年在高山上勞作，免不了經常受傷，他不但分文不取，還贈送草藥，因此人們都很敬仰他。他還愛管“閑事”，常為鄉鄰調解糾紛，再難的事，經他出面調停，當事人雙方無不火消冰溶，重歸和好。遇見恃強凌弱者，則打抱不平，懲惡揚善。

    一年天旱，田里顆粒無收，一個旌德的張財主來到旺川來向一家佃戶逼租，佃戶百般哀求寬限次年再補交。張財主不肯，牽了佃戶家的大牯牛抵租。曹喚斗聞訊趕到時，張財主帶著四五個仆人正走到村中十字街坎下，佃戶夫婦一邊哀求，一邊追到坎頂時，被那幾個如狼似虎的仆人搡倒在地。

    曹喚斗見了不由得怒火中燒。但他還是決定先禮后兵，強壓住情緒，平心靜氣勸說財主道：“他家租種了你張朝奉家十幾畝田，多少年了從沒少交過一粒租，今年實在是天災，才交不出來。你家在旌德還有上千畝田，又沒遭災，也不在乎他家這幾百斤租谷。你就算做了件好事，讓他明年再補交又有何妨？你牽走了他家的牛，就連麥都種不下了。這不是把人死路上逼？”這時，許多村人都圍了上來，齊聲附和。

    張財主心想這究竟不在本縣本鄉，如逼得太兇，犯了眾怒，尤其威名遍江南的曹喚斗出面，不只這里的田再租不出去，說不定今天還走不出旺川村。好漢不吃眼前虧，他眼珠一個骨碌，改換了笑臉，對曹喚斗說：“久聞壯士大名，你如果能不么喝、不驅趕、也不用鮮草引誘，能讓這牛自動走上坎頂，我就賣你個人情，既不牽牛抵租，連今年的租也免了。”“此話當真！”曹喚斗追問了一句。“我張某向來一言九鼎！”張財主認定曹喚斗雖然能移動一個大石墩，卻未必能讓一條大活牛心甘情愿自動走上十幾級的坎頂，自己既做了好人，掙足了面子，又不損失一粒租谷。便讓手下仆人放開牛索，又對曹喚斗道：“請吧！”不 料， 他 話 剛 落 音， 那 大 牯 牛 掉 轉 頭， 在 眾 人 異 口 同 聲“好呀……”齊呼中，奔向了坎頂。

    張財主一下子呆了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，對曹喚斗拱一拱手道：“領教了！”帶著仆人悻悻走了。

    人們問曹喚斗是怎么讓牛自動上坎去的？曹喚斗淡淡一笑道：“我哪有這本事，牛懂人性，是它自己不愿離開主人么。”其實，人們心里都清楚，正是曹喚斗用氣功先摧動了牛掉轉頭去，再用氣功驅趕牛奔上了坎頂。